2009年4月29日星期三 
夜闻如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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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4月14日星期二 
跳钢管舞的男孩

被花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改了两遍。圆字错了,懒得重拍了。继续等着挨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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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4月11日星期六 
存在就是幸福

摘自米兰·昆德拉『不朽』

“人生不能承受的,不是存在,而是作为自我的存在。

……

生活,生活并没有任何幸福可言。生活,就是在这尘世中带着痛苦的自我。

然而存在,存在就是幸福。存在:变成喷泉,在这石头的承水盘中,世界仿佛热雨一般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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腻味

摘自米兰·昆德拉『不朽』

“自从他在两个十二岁的小捣蛋面前退却以后,她经常看到这样一幅景象:他在一条正在下沉的船上,显而易见,救生艇容纳不下船上所有的人,所以甲板上你推我拉乱得一团糟。父亲开始时跟着其他人一起奔跑,可是看到旅客们不顾被踩死的危险打成一团,并挨了被他挡着道的一位太太狠狠的一拳以后,他突然又站住了,随后闪在一边。最后,他只是在旁边看着那些超载的小艇在一片喧闹和咒骂声中慢慢的降落到汹涌澎湃的大海上。

应该把父亲这种态度叫做什么呢?怯懦吗?不是,懦夫都怕死,为了活下来,他们会做殊死斗争;高贵吗?也许,如果他的行为是为了他人着想。可是阿涅丝不相信父亲会有这样的动机。那么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她觉得似乎只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在一只正在下沉的、谁要登上救生艇都得拼搏一番的船上,父亲早已被提前判了死刑。

是的,这是肯定无疑的。她向自己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他父亲是不是恨船上的人,就像她刚才恨女摩托车手和嘲笑她捂住耳朵的男人?不,阿涅丝不能想象她的父亲会恨任何人。仇恨的圈套,就在于它把我们和我们的敌手栓得太紧了,这就是战争的下流之处。两个眼睛瞪着眼睛相互刺穿对方的士兵亲密的挨在一起,血也流在一起。阿涅丝完全可以肯定,她父亲就是厌恶这种亲密。船上的人推推拉拉,挤在一起,使他非常腻味,他宁愿淹死拉倒。和这些相互打斗、践踏,把对方往死里推的人肉体接触,要比独个儿死在纯净的海水里更加糟糕。

对父亲的回忆把她从满脑子的仇恨中解脱出来,慢慢的,那个拍打自己额头的男人恶毒的形象在她脑子里消失了。她突然想到了这么一句话:我不能恨他们,因为没有任何东西把我和他们连在一起,我们毫无共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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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3月18日星期三 
敦煌壁画伎乐飞天之反弹琵琶



星期六跟小艾去周老师家,借回了这个东西。周老师是国内珂罗版印刷的一流专家,国内做高仿真印刷的人没有不知道他的。老周自己还会画画,油画静物写生很逼真。因为聊得高兴,老周找出很多漂亮东西给我们看。

后来带周老师一起去高阿姨那儿串门。高阿姨则是国内装裱的一流专家,很多难活儿到她手里一下子就能搞定。可惜她最近在养病,不然应该能见到不少艺术品。不过听老太太讲讲文革的事儿也挺有意思的。

把老周送回家,一整个下午就过去了。老头子一直送我们到出租车上。在车上我捧着这个伎乐飞天的仿件。这个东西一共也就做了四五件。老周在壁画那儿拍照后,对着原图做了色标,印刷的时候色彩对得很准。这个图贴在一个纸板上,壁画中剥落的地方,在纸板上对应着挖掉一块。可以说这件作品跟实物没有多少分别。你不可能站在敦煌壁画前一步远的地方好好的观看,但是你可以把这件作品拿在手里,反复的欣赏。因为国内收藏者还不太懂得高质量珂罗版的价值,这件东西并不很值钱。我跟小艾说,不怕没有懂得欣赏的人,难的是没有值得欣赏的好东西。好东西在那里,它的价值迟早会被认识到的。下车的时候,司机特意帮我们开了左边的门,我谢谢他说,这是很贵重的东西,他说他听出来了。

这一下午见到的听到的真是太多了。周老师和高阿姨的出身都不一般,一般人家的孩子哪有机会学这些个东西啊。可是他们也不算富有,走在街上也不会有人认出来,就跟寻常的老先生老太太一个样。回来这么久,这才是我喜爱的中国啊。

这张图是我对着高仿真件翻拍的。你可以看到反弹琵琶的舞者曼妙的身姿(他的腿不大容易辨认,但是只要看清他的脚就明白了),壁画剥落的痕迹,还有不计其数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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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3月16日星期一 
抽丝

八年前写过『抽丝』,象是一个大号的预言。我以为快要变成蝴蝶了,看看自己却总还是条胖胖的蠕虫——虽然羽化的疼痛,让我经常难以入眠。

不想占有美的事物。然而对美的体验的渴望,似乎跟占有也没有太大的区别。有了欲望,放下就变得很难。

不懂得放下的人,筑起一道高高的坝,水越积越多,却再也听不到叮咚的水声。而我愿生命之泉常常流淌,经过我的身边。我愿它穿过我的身体,让我每每品尝生命的快乐,尽管我什么都不能留下。

人们总是说,距离产生美。我也总是这么以为。然而真正的美,产生于接近的体验中,而不是距离的想象里。

我只渴望走到美丽的花园那寂静的深处,与你倾谈。我一个人前来,什么都没有携带——衣物、钱财、武器、盔甲。我也不会摘采一花一木。我不愿看到它们在玻璃瓶子里凋零,只愿它们待在属于自己的地方,繁荣,茂盛。

这是我爱的方式。我深信我是幸福的,但是我却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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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2月18日星期三 
证人

假如没有注视的目光
我们还会继续存在吗
不曾被见证的生活
是不是
一到夜里就被黑暗吞没

即使我
从未拾起相机
把时光凝固
你也一样
残留在树林深处
那个寂静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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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2月12日星期四 
小说卡门

因为舞剧不错,把梅里美的小说找来看了看。是网上的一个英译本。(这个中译本也不错。)

小说共分为四章。第一章讲述作者在西班牙考古途中路遇大盗何塞,成为他的朋友,并在告密者带来官兵之前助他逃走。第二章讲述作者在科尔多瓦遇见卡门和何塞,卡门算计作者的金表,但是何塞念着旧情,放了他一马。几天后作者回到科尔多瓦,意外得知何塞被抓获,即将被处死。第三章则是作者从何塞嘴里听到他的离奇身世,一个不幸的爱情故事。第四章是作者关于吉普赛人的一些介绍。

小说的结构很完整。大家所熟悉的卡门故事来自第三章,它占据了小说一半的篇幅。小说以作者的一次奇遇为线索,用头两章作为引子,从秩序的普通人(甚至比一般人更为富有)的世界,逐渐下行到社会的底层和边缘,女巫、强盗、吉普赛人的世界里。当读者陷入这个遥远、奇异、充满戏剧性的故事,为主人公的命运感到悲伤的时候,它又用关于吉普赛人的一些闲谈重新拉开“我们”和“他们”的距离,把读者带回到“正常人”的世界里,感觉像是从梦境中醒来。

卡门首次出场在第二章,作者偶遇卡门,对她的外貌做了一些正面描写。除此之外,全是借强盗何塞的口吻来侧面刻画卡门。


何塞是个很有男子气的人,几乎可以说是个英雄。他强壮,勇敢,对朋友讲义气,对卡门一往情深。然而读完故事,我不由得猜疑,假如卡门对他千依百顺的话,他反而可能很快就厌倦她了,就像故事里提到另一个大盗何塞·玛利亚对他的情妇那样。何塞的爱带有征服欲。可以说这个悲剧是关于征服与拒绝被征服。但是不能说何塞的征服是自私的,他在杀死卡门之后,自己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是为理想付出生命,令人同情。

卡门给我的感觉跟舞剧中表现的相当不同。她真真正正是自己的主人,很少有忧伤的时候。她谎话连篇,然而当她流露真情的时候又象孩子般讨人喜爱。她精通人情世故和一切生存法则,然而和大多数这样的人不同,她凌驾于这些之上。因此她不但预见到自己的死亡,还能毫不犹豫一步步迈向它。她是女巫。

卡门是生活在社会边缘的吉普赛人。可是她非常乐意这种生活,这种安排。何塞到底还是从主流社会中来,虽然为了卡门做了走私贩、强盗、杀人犯,也过了一段快活日子,然而在受到重创以后,疲惫的时候,他还是想回去的。这是他们之间的一个次要冲突。

其实这个次要冲突跟主要冲突(征服与拒绝被征服)在指向上是一致的。卡门拒绝被收编,这是他们本质的不同。卡门从一开始就看到了这一点,然而她还是爱了,虽然最后她说,“我恨我曾经爱过你”。她并不是逐色轻浮之人。何塞有危难的时候,她总是照顾他,帮助他。他固然因她堕落,为她而死,可是如果没有她,他早也死过好几回了。

她爱他,就是她从来不找他要钱。而何塞的爱是占有,最后把两个人都毁了。但是你不会怪他,他到底还是可爱的,不然卡门也不会爱上他。
和小说相比,舞剧的情节更加大众化。它刻意把两人之间的激情表现得很重。当然,这是很精彩很好看的。对何塞的流寇生涯表现不多,以至于他象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而何塞和斗牛士之美被强调,以至于卡门象是为男色所迷。卡门在前夫加西亚和何塞之间的挣扎是败笔。小说里卡门根本就不爱她的前夫,她很清楚自己的选择是什么。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犹犹豫豫的人。舞剧中的卡门太严肃太高傲,没有小说中那种轻灵畅快,看不到性情上十分可爱的一面,倒有些象个女权主义者。舞剧中卡门死在冲向斗牛士的努力中——何塞拦不住她,再三劝阻后刺死了她。这把整个故事降低到了三角恋爱的层面上。而小说所讲述的,远远不止妒忌。事实上,在小说里,斗牛士为了在斗牛场上给卡门献殷勤受了重伤,重复着为了卡门而倒霉的男人这个主题。而卡门从容的跟着何塞走,拒绝他,并由他杀死她。

“我愿意跟着你到死,但是我不会再和你一起生活”。

当然,舞剧卡门很可能是从歌剧卡门而来,至少都是比才的音乐。没有看过歌剧卡门,不过卡门死在斗牛场外这样过于戏剧化的情节是从歌剧里来的。而梅里美的小说是受了普希金的诗歌『茨冈』(即吉普赛人)的影响。所以顺序上是这样的:普希金叙事长诗『茨冈』,然后是梅里美小说『卡门』,比才歌剧『卡门』,最后我看到Rafael Aguilar舞团舞剧『卡门』。

最后用从乐园博客上看到的吉普赛人的一段话来结尾吧:

时间是用来流浪的
身躯是用来相爱的
生命是用来遗忘的
而灵魂是用来歌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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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1月24日星期六 
情欲卡门


可以说是三角恋爱的老故事,但是故事讲得好不好,跟故事是否新鲜是两回事。Rafael Aguilar舞团的『卡门』以弗拉明戈舞的形式来讲述,不亚于任何一种语言。

老先生老太太敞亮而略带沙哑的歌喉,咿咿呀呀,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唱的却是年轻人的故事。揉合了芭蕾元素的弗拉明戈舞,变得更加流畅,但仍不失其热烈。骤雨般的舞步不断踢踏地板,象生命的节奏,性欲之力力比多。

『卡门』和大多数流传的三角恋爱故事有所不同,不是一个男人爱上了两个女人,而是一个女人爱上两个男人。其实不只两个,不过含义是一样的。换了在中国文化里,就很难想象喜欢两个男人的女人会成为戏剧的主角。

弗拉明戈不是上等人的舞蹈,卡门也不是个正经女人。然而弗拉明戈舞一点都不下贱。同『巴黎圣母院』的女主角一样,卡门是个带着野性的吉普赛女郎。她比艾丝梅拉达更加叛逆,她宁可翻纸牌算命,也不听从任何
社会规则。透过她的眼睛,我们看到了男色的诱惑。当然,卡门是个令人倾倒的美女,不过这部舞剧并不是要讲述她有多么美,她的美丽只是她猎取男色的资本。

饰演荷西的舞者有着平坦结实的腹部,比现代工业模特的八块豆腐要好看很多,他是个漂亮精致又有男人味的男人。同『巴黎圣母院』的菲比斯一样,他是军官。军官这个符号,无非是说,男人中的男人。他跟卡门两相取悦,彼此吸引。热烈的情欲并不是干柴烈火一触即发,而是若即若离欲迎还拒,忍到不能再忍了,这才彻底交出。

斗牛士穿着华美,镶满金色的猩红制服以及粉红色的长袜让他立即成为视线的焦点。他夸张的挺起身子,突出修长的腰和腿,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把蓄满生命力的弓。当他展开双臂上举的时候,又像一只飞翔的鸟。他的舞蹈比荷西要简单,但是他摆出各种各样撩人的造型。

卡门感到了痛苦。我们看到她的灵魂站在舞台上,一个健美的男体几近全裸、希腊男神一般向她走来。
卡门为男色而生,却不属于任何一个男人。然而她越是叛逆,就越显得诱惑无穷。她越是拒绝被占有,荷西的自我就越是得不到满足,越是要占有她。他被卡门完全迷住了。他曾经为她拒绝旧爱,违背上级,甚至加入走私贩的团伙。他也曾经为了嫉妒,杀死卡门的前夫。这一次他终于无法克制自己,亲手将匕首刺进卡门的身体,一了百了。

“我已经不再爱你了!但你却还是深爱着我,这就是为什么你想要杀我!”

其实可以说军官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嫉妒并不是关于对方,而是关于自我的重要性。卡门不同,如果说军官寻找的是目的地,卡门寻找的却是旅途。吉普赛人不正是路途的符号吗。

再说女演员,她真是瘦高,穿上高跟鞋她高过所有的男演员,这倒很符合这个角色。她有一双极长的腿,时不时踢起裙子,或是叉开来往下坐。她长得很硬,说得不好听简直有点像男人。她的舞姿也很硬。当然,弗拉明戈本来就是十分男子气的舞蹈,她跳得还是相当好的。

顺便说一句,同样是红与黑,西班牙的路子跟日本的路子完全不同。



补记:近来看书,有一句“男有刚强,女有烈性”,果然比女有温柔来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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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11月26日星期三 
父与子


它是弗洛伊德的梦境,是诗,是一则寓言。它舍弃情节,也就是说,抛开因果关系、价值判断,不解释,亦不发问,从而使我们得以安静触摸。去除因果关系的世界如同一个谜,然而这也许更接近世界的本来面目。

『父与子』全片使用柔镜,杜绝浓烈色彩,营造褐赭黯淡视野,好叫金色阳光斜斜撒落其中,唤出童年,记忆,乡愁。

少年梦见自己独自一人,站在山野中的小路上,下雨了……父亲怀里好温暖。

父亲脸上总是带着奇特的微笑,柔和,不知所云。直到片尾一幕,他背过身去仿佛抹了抹眼睛,又转过头来再次微笑时,我才明白,那笑容实在是灿烂的哀伤。

做父亲的命运,大抵奋力劳碌一生,然后悄然老去,尽量不使孩子知觉。沉默特属于父亲,似乎他不知抱怨为何物。

少年眼里有着困惑的纯真,他还不太能够理解这个世界。相形之下少女早熟,她的美丽蛊惑人心。少年为她着迷,同时又厌恶她的无常。她就象世界一样令人琢磨不透。男人必须通过了解来把握,而女人无需了解就已经把握了。

梦里少年在山野中奔跑。父亲在后面亦追亦赶,不叫儿子停下,反而催促他……


太阳从云的背后升起,照亮整个世界,也照亮从窗口探出头来的少年。看来今天天气不错,不会下雨。远方海面上有船如剪影,汽笛声传来如同召唤。父亲早已起来,正带着浑身的露水和汗珠,在阳光下举起生活的重负。有客来访,父亲叫儿子自己去开门。但是少年还没准备好,清晨寒气从窗外涌进来,他哆哆嗦嗦的回屋了。

建在山上的古老城市,一成不变永远活在过去之中。空间被远镜头压扁,人们在二维画面里上下行移。然而飞机从头顶经过,巨大的轰鸣从天而降,带来外面世界的讯息。

少年还没有成为父亲,那一天尚未到来。他面前有条路,忘恩负义的,唯一的路。而父亲终将孤独。

少年决定毕业后离开,并不是要和少女在一起——他们分手了。他安慰有些失落的父亲说,你不会孤独,你还会再结婚的。他很爱很爱他的父亲,然而从此以后他要更多依靠他的朋友了。

晚上父亲睡不着,要出门走走,少年感到离别在即,忽然非常难受,不愿父亲出去。这疼痛将伴随他一辈子,伊甸不再。

夜里,少年又做梦了。梦里他终于离开了父子二人的城堡。山野中空荡荡的。


下雪了,父亲独自来到寂静城堡上,埋头坐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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