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照

护照终于批下来了，再没有什么挡在我和我的决定之间。各种感觉一下子又全部涌了上来。

还在害怕什么吗？

十年前来美国，真是一点害怕都没有。初生牛犊不怕虎。想起来那时候，恒在这边，满心的期待。跟别人说起来，我总说来美国一场，是逃避。其实不尽然，未必一点追寻都没有。追寻一个虽然未知，然而是崭新的生活。

十年后，比十年前拥有的多得多，所以懂得了害怕。想起零一年写的『抽丝』，关于拿起和放下。的确，抛弃比获得还要辛苦。我这个人有病。

我有些害怕这种出自自己口里的预言。就象四月回国前写『明天』，乐园说，你怎么能这么写。是啊，我也不知道我怎么能这么写，写完之后，明天就真的发生了。这很搞笑，象电视喜剧『Will and Grace』里，鸡婆说，我今天早上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我的司机会被解雇，结果他真的被解雇了。

小小的Joyce对我说，感情其实是个“零总和”的游戏。正的负的，平淡的激烈的，反正最后总和是零。我很赞同。越是幸福越要小心，因为将来都要偿还的。倒过来看，也是一种宽慰，现在我有多么痛，就说明我们曾经多么开心。我们的相册里，留下了多少年轻的，美好的，舒展的笑容，那是多么宝贵的记忆。

原谅我，我要开始新的旅程，不能继续陪你走了。我给了你我不想给你的伤痛，请你原谅我。

那一盆新的万年青，最近长得不好，不过浇水添肥，也还象挺住了。我不在的日子里，不要忘了继续浇灌它。

你一定记得上周一起出去吃晚饭，雨后的天空，有一道好亮、好完整的彩虹。我想起零四年妈妈来美国看我，我带她游赌城，也看见那么一道好亮、好完整的彩虹。妈妈走之前问我，我什么都说了。后来我想，那道彩虹，就代表妈妈和我之间的一座桥。那天和你一起看见彩虹，让我心里忽然觉得很踏实。

机票是下个礼拜。再多等几天，就真成了在客乡飘荡十年的老华侨了。我很在意。一生能有几个十年，我一定要在那以前回去。

回去了，也许还会再来。再来的时候，就不再是客乡了。